采訪時間:2017年7月21日
采訪地點:中國再保險大廈
人物小傳
袁素珍,1952年12月生,1974年被推薦到北京大學西班牙語專業學習,1978年畢業后進入當時的中國人民保險公司再保險處工作,先后從事賬單、國際再保險和法定分保等業務。1996年保險分業經營時,來到中保再保險公司工作,歷任法定分保處副處長、處長,國內分保處處長、國際業務部總經理助理、中再產險信息部總復核等職務,2007年12月退休。
見證“大接、大賠、大賺”的時代
問:袁總,我們聽說您大學學的西班牙語,畢業后是如何從事再保險工作的?請您給我們講講與再保險結緣的過程吧。
袁素珍:1974年,我被推薦到北京大學學習西班牙語,1978年1月畢業后就分配到當時的中國人民保險公司工作,主要是國際業務需要外語人才。最初跟隨再保處的老前輩從事賬單工作,當時都是手工入賬,用算盤計算,非常原始,稍不留神就可能弄錯。每年匯總算大帳的時候更為艱難,要把公司全年的再保險業務用算盤一筆一筆匯總起來,歷時三個月。那段日子里,眼睛里是賬單上一行行的小字,耳朵里都是噼里啪啦的算盤聲,一天下來滿腦子都是數字,做夢都是在算賬,夢見賬目做不平,一著急就嚇醒了。
問:您做了幾年賬單工作,后來是怎么走上業務崗位的?
袁素珍:我在賬單組工作了三年左右,大概從1981年開始做業務。最初做臨分業務,負責雜險部分。
80年代再保部除夕晚會
每天早上我們桌子上就放著一大摞業務材料,那時我們的業務范圍很廣,什么險別都有,比如保伯爵夫人失蹤、保舞蹈演員的大腿、保馬的配種率等。當時我們沒有很好的技術支持,雖然部門里的幾個老先生做過國際業務,但是由于后面中途中斷過,對國際市場也缺乏了解,對風險累積也沒有足夠的防范。當時我們做的最多的業務是美國的責任險,保費量特別大,業務來源也很多。美國人比較講現金流,一張保費賬單就跟著一張支票,頭兩年美金就這樣源源不斷地流進公司。但是5年以后賠款顯現出來,“大賠”就開始了,賠款最大的案子是石棉產品責任險,還有美國的藥品責任險案,類似的還有倫敦超賠合同。
美國責任險和倫敦超賠業務的責任累積讓世界上很多再保險公司遭受滅頂之災,我們也賠了很多錢。后來人保就成立了專門的理賠小組到各公司去協商解決歷史積案,還有一些業務采取一次性了結的辦法,結清歷史問題。
由于那時的業務核算是按照會計年度進行,也沒有留任何準備金,每年的保費結余都上交給國家了,最后的賠款只好由保險公司自己承擔,中保再保險就是在分業經營時分到了20多億的賠款。
1988年參加第六屆第三世界保險大會
“沱海輪”理賠案件是法定分保的攻堅戰
1988年再保險部新設立了國內分保處,我是第一任副處長。當年國內正式開始法定分保,我負責做平安和太平洋兩家新成立公司的業務。我們一家一家公司去談業務,平安對接的是馬明哲總經理,太平洋對接的是邵黨娣副總經理,直接談分保合同。在這個過程中,人保內部的兩家分公司——深圳分公司和海南分公司的分保業務也劃歸到我們部門來做。人保的深圳和海南分公司與人保其它分公司不同,他們不用向總公司上繳利潤,而是通過分保的形式進行管理。
問:您做法定分保業務的這幾年,發生過什么有重大影響的賠償事件嗎?
袁素珍:法定分保業務剛開始做,就發生了一起著名的“沱海輪”賠案事件。“沱海輪”當時的保額大概是1280萬美元,由當時一家新成立的保險公司承保。這艘船撞沉了一艘價值1600多萬美元的日本漁船,死傷數人,漏油還污染了加拿大海域,所以加拿大法院就把“沱海輪”扣留,需要保險公司提供足額擔保才能放行。但是這家保險公司剛成立,在國際上沒有名氣和信譽,他們出具的擔保函不被法院接受。船就被扣在加拿大的港口,每天需要支付一兩萬美元的維持費用。在原保險公司的請求下,我們出面幫助解決,以人保公司多年來的信譽為擔保,協調了中遠公司和中國銀行,最后給加拿大皇家銀行出具了一個正式擔保函,這艘船才被放回來。
90年代阜成門大廈辦公場景
后來在理賠時,新公司由于缺乏經驗,賠案四年都沒有解決,急壞了中國遠洋公司,“沱海輪”的船長也急出一頭白發。最后是我們分保處出面聯合有關各方跟日本船方談判,圓滿解決了“沱海輪”的賠款。這件事可以被看作是法定分保的一次攻堅戰,對中國再保險市場的促進很大。
問:通過您講的案例我們了解到法定分保的開始并不是一帆風順的,請問您后續在法定分保落實的過程中還遇到過什么難處?
袁素珍:當時我們的難處特別多,因為我們是在人保的再保部里來做法定分保,人保本身不分給我們業務,只有那些新成立的保險公司把業務分給我們。人保的同志埋怨我們支持別的公司跟人保競爭,其它公司則說我們偏袒著人保,因此做工作經常是“里外不是人”,十分具有挑戰性。另外在談分保條件時也是很難的。因為法律只說了分30%給我們,但是具體怎么分,中間有什么要求,都沒有規定。比如說分保手續費是多少都需要再談。而且我們也不能所有的業務都按30%去接受,比如衛星發射,30%就太多了。因此我們當時規定了一些限額,超過限額的需要提前申報。比如說多大的船要事先報告,什么東西必須經過同意才能去保。由于每家公司的情況不同,每次談判都很艱難。
1996年參加中保集團海外機構研討會
商業分保從無到有,逐步發展
問:您剛才講了許多在人保時候的經歷,您能再講一下成立中保再之后法定分保和商業分保方面的經歷嗎?
袁素珍:那時候人保雖然還沒有法定分保,但是他們內部有一個二八分保,就是20%分給總公司,這件事由他們的總公司來做,形式其實跟法定分保是很像的。1996年中保再成立以后,我們就把二八分保拿過來當法定分保,后來我們又專門成立了法定分保部,當時公淑艷任法定分保部總經理,我就留下來做商業分保了。
問:您曾擔任商業分保處處長,是怎么把商業分保做起來的?請您給我們講講這段歷史吧。
袁素珍:后來隨著中保再業務的擴大,公司領導認為只做法定分保,業務不平衡,就號召我們把商業分保做起來。開辟商業分保的道路也是異常艱難、舉步維艱。當時國內業務除了海南和深圳兩家分公司以外,其他的公司都沒有商業分保。中保再成立后,原來中保財的分保業務,他們自己做了,不通過中保再來分保。我們手里只剩下兵團保險、太平洋和平安等三四家的業務,業務量很小,公司進入困難時期。
在年底的總結大會上,戴鳳舉總經理給大家講話時說:“山不轉水轉”,意思是這塊沒有業務了,我們可以開展別的業務,給大家鼓舞士氣。晚上的聯歡會上,曹圃總唱了一首歌,恰好就是《山不轉水轉》,唱得特別好,歌聲感染了所有員工。大家就倡議把這個《山不轉水轉》作為中再的代司歌。雖然不是正式的司歌,但是非常深入人心,因為歌詞十分契合公司當時的境況,我們雖然這塊業務沒有了,但是別的業務我們會發展起來的。
當時我是第一任商業分保處的處長,憑借我以前做法定分保時跟各家公司再保部的聯系,一點一點地開拓業務,商業分保就是這樣起步的。我記得特別清楚,第一筆商業臨分業務是一家保險公司分給我的一筆吊車吊裝貨物的業務,因為吊裝的時候風險很大,他要分保。當時的分保費只有80塊錢,雖然金額不大,但是第一筆業務,意義重大。我記得后來我交出這些業務的時候,大概做了將近三千萬人民幣的保費,商業分保就這樣慢慢發展起來的。
問:商業分保由起步到逐漸壯大,請問商業分保是從什么時候起發展成為主營業務的?
袁素珍:在WTO談判決定逐年取消法定分保以后,公司開始大力發展國內其他的再保險業務,于是商業分保就逐漸發展起來。法定分保那邊是每年減少5%,商業分保這邊就首先開始做成數合同,實際上就是把法定分保的業務變成商業合同,這些業務主要是法定分保部處理。后來又成立了一個國內業務部,專門做這些業務。
1999年中國再成立晚宴合影
有一陣子商業分保業務發展得比較緩慢,領導決定采用競聘的形式,誰能使業務快速增長誰來當部門總經理。后來張泓總競聘上崗,帶領大家大力發展商業分保業務,在那一段時間里公司商業分保業務得到快速發展。成立了商業分保部后,我就回到國際部擔任助總,走上管理崗位,不再做業務了。
擔當重任 更上一層樓
問:您對中再集團的發展和新一代中再人有怎樣的期待呢?
袁素珍:現在公司的資本金有了很大的提高,公司在國際上也有了很好的信用評級,特別是隨著我國在國際上地位的不斷提高,中再的前途一片光明。我對中再的發展充滿信心,希望新一代中再人接好這一接力棒,擔負起年輕一代的責任和使命,讓中再更上一層樓,推動中國保險行業繁榮昌盛。